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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之鱼星: 节前一天,我弟发出请贴:各位亲朋好友,今年是家父的 60 岁花甲之年,为了表示对父亲辛劳一辈的纪念,定于 2023 年 10 月 4 日中午举行生日宴会,敬请光临。
在农村,有件喜事牵挂在心可以唤起大家的热情,母亲自那天开始就碎碎屑屑地忙开了,提前准备了很多宴席的用菜,去买了很多办席的用品,我看到她总是前前后后的转着,好像从来都不觉得疲惫,喜悦的心情一天强似一天,另外得空时她就问问这,说说那,像有了重要的话题要讨论。
一天中午,她对我说:“旁边伯婶在问你爸,要不要请鼓队演奏一下,你爸婊里婊外含蓄的说,等二女回来再决定。你不要答应他,我们不兴这个鼓”
我问:“那是为什么呢,他自己想不想打?”
我妈说:“他不想打的,只是别人来问,他抹不开情面。叫个唱歌机来热闹下就行,但他也不答应,说要不兴就什么都不兴。”
时间来到 3 号,家里开始真正热闹起来,一大早上,各位叔己伯婶就已到位,正在商议办事的分工。大伯一头稀松的白发,脸上颧骨高耸,薄薄的嘴唇老是撇着,正拿着水壶在蕴米酒,二伯脸上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蜡黄,他穿着一件带立白字样的蓝卦在来回走动,琢磨着准备灶火。一辆车子驶进院里来了,司机两颊深凹,浓密的头发颜色泛着灰光,车身上写着:“专办喜庆筵席”。然后,一群年轻的表侄兄弟上前,从后边车门口取出工具桌椅,搭喜篷摆放席桌。
也正在这会,父亲提前从市场上回来了,他的裤管卷裹在膝盖中央,脚上套着一双泥灰的雨靴,站在门房前坪中间掏口袋正准备派烟,他身上的吊带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布满褶皱的脖子上,外面套是新买的格子衬衫,这衣服披在其一米六的身高上,显得有些宽大,但他脑袋很挺直,完全是一副家长的严肃气派,一双眼晴炯炯有神,透着生意人惯有的敏税和精明。
他走过来问我说:“你弟说写个祝酒词,你告诉我他是怎么写的。”
我微笑着说:“他还没写好呢,你有什么要求吗?”
他说:“我想到要怎么讲,要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就是极好的。”
我说:“那你和我讲吧,我来写,一定让你满意。”
到了生日当天,大家都纷纷过来了,我坐在进门的小桌上,负责发红包敬烟的工作,七叔和八叔一个负责写名一个负责收礼金,他俩微笑的点点头,眯上眼睛,讲起曾经搭档合作的往事。在另一端,来了三个吹打走场的艺人,他们身穿灰色的翻领外套,面容污浊,满腮胡茬,放开喉咙,在天空下大声念唱,每当其中一个人停声换气的时候,另一个唢呐吹手便继续独自奏乐,他鼓胀着双颊,吹得那么起劲,连前额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明显可见,眼睛也缩小得成一条缝了。
父亲依旧站在前厅,迎接前来到往的客人。起先是家族七大姑八大姨,然后陆续来了些我弟的同学,再是市场里生意上的伙伴,后来是乡里乡亲。该是怎么形容那场面呢,只记得高峰的时候桌子前前后后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满了,虽有很多无法解释或不能理解,但我确是初次直观地感受了一回乡里乡亲这些约定成俗的热情。
致辞响爆竹,宣布开席。大家都已入座,很多便与分坐在了两旁的乡里攀谈了起来,可以说他们的交谈和回答邻座问话时,态度之爽直令人惊异,而且任谁也绝不会注意到,对方提得某些问题是十分冒失或毫无意义的。一时间说话的嘈杂声,叫喊的嗓门声,娃娃的尖细声,爽朗的笑声,场面周围一片语笑喧阗,似乎人们都感染到了欢乐。
从上菜到吃饭的时间大概就是半小时。吃完后,乡亲陆陆续续站起来回去。只有邻家的土狗还在这时伸着鼻子四处闻窜着,饮料瓶酒瓶已经失掉了尊严,在人群中穿来穿去,东倒西歪。儿童跟在路边直跑,你追我打。唢呐队和那个吹手,可能忙着要去另外赶场,抄着一条小路,早走得无影无踪。
我看见乡野的田地间,有几朵紫色喇叭花在野草丛中探出头来,沐浴在林叶间的一缕阳光中。我看到一群晚归的母牛,它们朝着西下的太阳不时地叫上几声,牧童走在牛群后面,手里拿着荆条在赶着它们。幽静的池塘水面倒映着天空云朵的暗影,微风吹拂,树枝柔软地弯曲下来,树叶簌簌地摇曳着,相碰在一起,好像在互相低语着什么。夕阳余晖落在苍茫的山岗后面,远处房屋的茅舍上,升起了袅袅炊烟……